第46节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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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家宴虽不欢而散,此后,再无人敢提立梁王之事。
  可那是当初。
  现如今,连窦婴都不敢为彻儿说话。
  他太老啦,母亲说,人一老,胆性儿便蔫了。凡遇事,再忠厚的老臣,恐怕也难以仗义执言。
  白虎殿的明烛仍然晃动着虚远的光,白幡似平湖中的波纹,重重漾开,彻儿离开的背影踉跄而悲伤。离开长安时,他乃东宫太子,一人之下,万人之上,彼时天下乃景皇帝的天下,我的彻儿,养在深宫,长于妇人之手,哪怕天塌下来,仍有崇仁的景皇帝顶着。他总是有人护佑的,我大汉万民景仰的皇太子,满朝臣工未来瞻嘱的信仰,离丹陛皇权仅一步之遥。可是,彻儿再回到长安时,天下,早已不是离开时的模样,大行皇帝躺在冰冷的棺椁里,森冷阴寒的白虎殿,只有旌动的白幡在迎接皇太子的归来。护佑东宫的景皇帝,行将埋入地宫。
  他这样孤独。
  我不明白,皇外祖母为何不肯将权位移交彻儿?毕竟,彻儿那样像他那崇仁的父皇,彻儿年仅十六,小皇帝仍有可塑之期,假以时日,必成明君。况然皇太子年少,皇外祖母尽可将皇帝雕琢成她期许的模样。
  大概是,她爱彻儿,远不及她对梁王舅舅的深爱吧?
  亦如母亲爱我。
  那天,啸然的北风中夹着薄如丝缕的雪片,我随彻儿离开白虎殿,母亲的呼唤早已被我抛诸脑后,我知她悲伤,但彻儿、我,又何尝不是?
  彻儿尚年少,也许并不眷恋高位,但本该属于他的丹陛皇权,却被皇外祖母小意窃夺了去,双手奉给梁王舅舅。彻儿恨的,是他被亲人出卖的孤独与绝望。我知此时我一无用处,但也许,彻儿孤独徘徊在雪雨中,无宫室可栖时,我尚能递上一件氅子,一碗热汤,至少免他冻馁。
  我只是跟在他后面,保持远远的距离。他随时都会回头。大行皇帝尚未入地宫,所有人都留在白虎殿行祭,毕竟彻儿此刻还是名义上的皇太子,他不能离开太久。
  至少他回头时,我还在。
  苦天寒地的汉宫,他并非只有一个人。
  他终于看见了我。
  那一天,我依例一身缟素,大行皇帝丧祭,着彩色是为大不孝,只是离开时太仓促,我随手抱起前几日丢在角门的红色外氅,便随彻儿跑了出来。
  风很大。这年的冬天来的格外早。
  风中有莹薄的雪絮飘飞,日光很淡,很远,几乎叫人辨不明,这是一个艳阳中飘雪的下午。雪絮粘连在肩头,那莹透似蝉翼的薄片倏忽便散了开去,仿佛被逼仄的红,给吃透了似的。
  我的额头仍坠着雪片,贴着暖热的肌肤,很快消融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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